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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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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

跡部從車上下來,打著傘徑直走向這家書店。

雨剛下的時候,他就讓鳳回去了,現在只有他一個人。

花澤家已經將學校附近翻了個底朝天,可還是沒找到真唯。有人說看見真唯往這個方向走,花澤家的人沿著這個方向一點一點地排查,跡部在他們前面,專門去書店咖啡館之類的地方找。

剛剛花澤類告訴他,查監控看到真唯順著這條街走,跡部立馬驅車深入,路過那家書店時,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門口的真唯。

“打擾了。”

穿過雨幕,來到書店門口,跡部收起傘,推開書店的門。

胡子拉碴的眼鏡老板懶洋洋地坐在門口,有一搭沒一搭地咬著棒棒糖的棍子,看見跡部進來,瞇起眼睛仔細審視了半天。

跡部泰然自若地任由他打量。

確定跡部不是什麽綁架未成年少女的壞人,老板瞬間放松下來,他沒骨頭般軟趴趴地歪在椅子上,看都不看地伸手指了指書架後面。

“謝謝。”

跡部向老板微微點頭,將傘放在門口的雨傘架上,正想往裏面走,一個身影擦著他沖進雨幕中。

花澤真唯!

來不及拿傘,跡部轉身追了出去,身高腿長的他速度比真唯快很多,三兩步就追上了想要逃跑的真唯。

“花澤桑,回去吧。”

跡部拉住真唯的手,強迫她停了下來。

雨水順著發梢一股一股地流,兩個人都淋濕了。

但顯然真唯不願意回去,她狠狠地往外扯自己的手,試圖掙脫跡部。

“松手。”

真唯不開心地說。

“你需要回家。”

跡部不為所動,將真唯的手腕攥得更緊了。

再次掙脫再次失敗的真唯開始惱了:“跟你有什麽關系?”

“當然有關系,你母親拜托我在學校裏照顧你。”跡部強調。雨水順著劉海流進眼睛,有些刺痛,他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
“她說什麽你就做什麽?”

“母親”兩個字讓真唯激動起來:“這也不是學校裏啊!”

“都一樣的,總之我們先回去。”

跡部試圖把真唯拉回去,但真唯反抗得非常激烈。

“我不!”

她去掰跡部的手,但根本掰不動,像拔河一樣朝反方向用力拉也沒用,最後她直接蹲下,試圖用體重對抗跡部。

跡部當然不在乎真唯這點體重,但這個姿勢很危險,強行拉走真唯,她可能會摔倒受傷。

卸下手上的勁,他學著真唯的樣子蹲下來,試圖和她商量:“有什麽事我們回去再說行嗎?”

真唯扭過頭,拒絕和他溝通。

“好吧,那你能告訴我,發生了什麽,為什麽跑出來?又為什麽不願意回去嗎?”

真唯沈默,甚至把頭低得更低了。

“有些事,你要說出來,我才能幫你。”跡部試圖去扳真唯的肩膀,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。

但真唯從頭到尾只有一句話:“我不。”

他們在雨裏待得太久,兩個人都淋得透透的,跡部自己還好,運動員的身體素質足夠強大,但真唯已經開始發抖,本來就蒼白的臉色發灰,嘴唇青紫沒有一點血色。

“不管怎麽說,現在我們必須回去了。”

跡部看了一眼天色,沒有一絲停雨的跡象。無奈地嘆了一口氣,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真唯身上,然後略帶強制地握住真唯的手腕:“我們真的必須回去了。”

真唯不理他,抱著膝蓋搖頭。

“那就先回店裏。”跡部讓步。

真唯不理他,固執地搖頭。

“不是回家,是先回店裏,你全身都濕了,再淋下去會生病的。”

真唯無動於衷,倔強地蹲在那裏,一個勁地搖頭。

真唯拒絕溝通的樣子讓跡部很挫敗,焦急和擔心瓦解著他的耐心。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,他幾乎是粗暴地抓住自己的頭發:“能不能不要任性了?”

能不能不要任性了?

能不能不要任性了?

能不能不要任性了?

能不能不要任性了?

任性?

我、任性?

話剛出口,跡部就後悔了。

這句話好像狠狠地傷害到了真唯,以至於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跡部,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。

“我沒有任性。”

她從喉嚨裏擠出這幾個字,又顫抖著把哽咽吞下去。

“我沒有任性。”

她又強調一遍。

跡部看見雨水流進她的眼睛,又流出來,最後匯入暗色的城市。

那句話是一把重重的錘子,把真唯的痛苦釘死在“不懂事”的柱子上。真唯覺得很窒息,熟悉的窒息,讓人在一瞬間放棄所有辯駁和掙紮的欲望的窒息。

她站起來,單薄纖弱的身體幾乎要被雨滴砸碎。

“回去了。”

真唯低聲說,轉身想走。她的頭低得很低,不想讓跡部看到她的表情,嘴巴咬得很緊,害怕發出軟弱的聲音。

可跡部拉住了她的手。

他動了動嘴唇,想說點什麽解釋一下,我不是那個意思,我不是說你任性,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。

“回去了。”真唯又說:“對不起,跡部君,是我任性了。”

灰色的雨水打在臉上很涼,還有點疼,時不時一陣風刮過,像是西伯利亞的風,冷得刺骨。

跡部沈重地沈默著,沈默得雨也慢了下來。

一束燈光刺穿灰色的世界,一輛車碾著雨水緩緩駛來,是接到跡部消息的花澤類。

真唯看了一眼搖下車窗的花澤類,一句話沒說地上了車。

只留下無法動彈的跡部。

他看到一旁觀望很久的司機走過來為自己撐傘,覺得傘檐滴落的雨滴都來自真唯的眼睛。

——

真唯到家就開始發燒。

家庭醫生過來給她輸了液,開了藥,囑咐她好好休息註意保暖。

於是現在真唯躺在床上,仰著頭發呆。

輸液的手搭在枕頭上,枕頭放在床上。真唯亂七八糟地胡思亂想著,突然聽見有人敲她的門。

“請進。”

她沒什麽感情地說。

來人是花澤類。

他推開門走進來,坐到真唯的床邊,表情溫和,看樣子並不介意真唯一見到他就把頭轉過去。

“感覺怎麽樣?還難受嗎?頭疼不疼?”

花澤類伸手幫真唯掖了一下被子,又靠近她,仔細觀察她輸液的手:“手疼嗎?需要我給你揉揉嗎?”

“不需要。”

真唯厭惡地說,死都不肯看花澤類一眼。

看到真唯如此抗拒,花澤類嘆了一口氣:“我們沒必要這麽針鋒相對。”

他輕松自在地坐在那裏,溫和地註視著真唯,臥室的燈光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金光,看起來像一位悲天憫人的天使。

但真唯不吃這一套。

“我覺得有必要。”

真唯冷冰冰地反駁。

“不管怎麽說,我們都是一家人,父親母親也好,我也好,都是愛你的。”

“哧。”真唯冷笑一聲。

花澤類頓了一下,又擺出一副不在意的姿態,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說:“我知道有些事確實沒考慮到你的感受,但都是為你好。”

類似的話花澤類已經說過很多遍,但每次真唯都反應激烈,不過他也不介意一遍又一遍地說給真唯聽,以便哪一天她真的理解了這一切。

果然,真唯又激動起來。

“有些事?為我好?什麽叫有些事?什麽叫為我好?”

花澤類的這些話讓真唯胸口的窒息感更加嚴重,她必須說出點什麽,吼出點什麽,大聲叫出點什麽,否則她的腦袋和胸口都會被委屈的迷霧絞碎:“我不需要你們為我好,明明從小到大都沒看見過我,就一直這樣不好嗎?為什麽非要想當然地用你們覺得好的方式強加於我?”

“……我以為那件事已經過去了。”花澤類平靜地說。

“它永遠也不可能過去的。”

“那麽,關於那件事,我們以為我們已經討論過很多遍了,當時如果不那麽做,你會死的。”

花澤類說得很困惑,很不解,就好像世界本該就是這樣,反而真唯的反對才是莫名其妙。

“那就死啊,死了還好一點。”真唯幾乎是絕望地說出這句話,不知道是對花澤類的無動於衷絕望,還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絕望:“總比現在,有另一個人因為我而死要好得多。”

“它不是人。”

花澤類冷酷地提醒。

這份冷酷深深地刺傷著真唯,讓她幾乎要笑出聲了:“是,他不是人,可是他有意識,他會說話,他的身體是溫暖的,在你們全部無視我忽略我的時候,他會抱著我告訴我別怕,有他在呢!”

真唯的聲音越來越高,最後一句近乎尖叫。她想要抱著頭嘶吼,卻在臨界點收回了情緒,平靜得像瘋了一樣。

“……你太激動了。”

好半天,花澤類才接話到。

“不說這件事了。”他自作聰明地轉移了話題:“總之,你今天不該離校出走。”

花澤類的回避像一盆冷水,澆熄了真唯所有想要溝通的沖動,冷靜扼住她的喉嚨,窒息從頭頂灌註,失望像野火將灰燼填滿她的胸膛。

“為什麽不該?”真唯說,聲音輕得像來自天外。

“因為很危險,而且這會讓父親母親和我擔心。你知道今天為了找你,有多少人浪費了多少時間嗎?”

“沒人讓你們找我。”

“但你不應該這樣,你不是一個人,你是花澤家的人,你有父親母親,你有哥哥,你有責任好好活著。”

......

真唯開始沈默。

再多的溝通從這一刻開始,都已經不必要了。

“你太偏執,太極端了。”

花澤類給真唯揉了揉因為輸液而漲痛的手: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。”

只剩真唯一人的臥室寂靜了很久,突然,一盞臺燈飛過來,重重地砸在門旁的墻壁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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